凌空市第七初中,偌大的沙地操场空无一人,独留黑夜于寂静中笼罩。
本来,即便是现在这个时间点,部分学生也会在吃完午饭后也应当会回到这里,于零零落落的几扇窗户内点起微弱的光。
只是,原来的市教育局局长已倒,这所学校作为调查组的重点调查对象之一,已经没有胆量再尝试挑战凌空市特有的学生减压政策,因此,夜里的黑暗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住户。
……除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校外人士。
“我可真是日了,男二居然是要干这种苦差事的吗?他喵的……”
兰超这个高中生,搬着一个不祥意味的大箱子,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这个初中操场的正中央。
他愤愤地将一个箱子砸进沙子地里,骂骂咧咧地将里面的东西全数倾倒,大量红色管状物从里面滚落而出,与之相伴的,还有交缠在一起的绿色引线。
兰超伸了伸懒腰,像是在审视自己一般,审视着这个“人去楼空”的母校,不知怎么的笑出了声。
这是我的母校,这片无人的黯淡,证明了我和红翼的战果,然后,我又拿着一箱危险物品,回到了自己的母校。
搞得好像我跟这个学校有仇似的,哈哈。
说起来,保安真的都走了吗?红翼不会在这个关键问题上骗我吧……
“什么人!!”
“……!”就像是做坏事被逮到了的小孩,兰超汗毛直立,下意识地抱头蜷缩,等到他看清声音的来源时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“普通酱……别吓唬我啊……”
“啊哈哈,看到你那么专注的样子,忍不住就,哎嘿?”
带着调皮的笑容,一个双马尾的娇小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。
兰超只能回以苦笑。
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地面上那一排排的红色管状物吸引住,饶有兴趣地凑上前查看:“我是听你说‘这里会发生前所未有的乐子’,才特地跑来瞅瞅的……结果,你这是想要把七中炸了吗?”
“你当我是恐怖分子吗?”
“啊哈哈,革命家的前身不都是恐怖分子嘛?”
“不,我既不是恐怖分子,也不是革命家,只是个被红翼骗过来干苦力的男二罢了。”
算了,现在在做的事情稍有差错,可能真的会被定性为恐怖分子也说不定。
唉……
红翼那家伙,嬉皮笑脸地跟我说“想不想看烟花呀”,那时候我就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,草,我就不该答应下来的。
明明是我握着他的把柄,他使唤我的时候咋能那么自然?
“说起来,红翼是主策划人是吧?他人呢?”
“红翼啊……”兰超带着无奈的笑容,耸了耸肩,用下巴指了指正前方的教学楼,“他和雪微都在那儿呢,教学楼的天台……真搞不懂,这对笨蛋这么喜欢天台吗?”
在被黑暗笼罩了的空荡荡的教学楼,落座于最接近黑夜顶点的位置,在这里欣赏到的烟花,可是别的地方不能比拟的。
而红翼,站在这陌生的天台边缘,遥望着这片淡蓝色的黑夜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仍旧在疑惑——到底是哪里不对劲?是我惹怒了爱神,还是说我没能通过爱神的考验?亦或者我真如爱神所说的那样,毫无恋心?
一个没有恋心的人,今天就要在这里,赠予独属于她的送别礼。
“红翼……”
那是红翼再熟悉不过的娇弱声音,曾经,这个声音是警惕的,是沙哑的,是阴郁的,后来,她的声调中逐渐释放出了一丝兴致,在那一层层厚重的心之城墙后方,是一个被现实的骨感捣烂了美好幻想的,经历过绝望的娇弱少女。
现在,她就站在这里。
黑夜之下,一个习惯了蜷缩于黑暗,沉溺于幻想,逃避现实的少女,现在褪去了那份暗淡,在这片黑色的夜里,她似乎也能够看到亮眼的光,至少,不是毫无希望。
红翼闭目,咬下心中的一切疑虑。
睁开双眼,展露出最能够让人安心的笑颜。
“哟,雪微……怎么样?这个被你逃避了数年的破地方,回到这里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?”
“没有。”
“——可恶~!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地方,雪微你稍微有点浪漫情感行不行~?这相当于直接否定了我的努力啊kora!”
“不不不,就算你这么说……”雪微苦笑着,“我是听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,所以才来的……讲真,这个满载着我痛苦回忆的地方,说实话,再也不想看见了。”
“……所以,你每次放学回家,都要绕开七中?”
“是的……等等,你怎么知道的?”
啊,对啊。
这个情报是通过我无痕迹的跟踪取得的,雪微并不知情。
……嘛,对于情侣来说,这倒不是什么会被女孩子嫌弃的问题。
“我当然知道,你可是我一心想要拯救出来的女孩呀!对于美少女,一切情报都必须了如指掌!”
“呜哇,kimo(恶心)。”
草。
红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。
不过,比起处于玩闹状态的红翼,这个话题似乎触及到了雪微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……
“那个,红翼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有个问题想问你……为什么你要,如此费心费力地帮助我呢?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呢?”
红翼抬起头,两人四目相对。
雪微的眼神是认真的,想要的答案也绝非情侣之间打趣的玩笑话。
就像是最真诚的心语,容不得敷衍一般。
……
为什么要帮助雪微?
如果是GAL里,这个问题的选项应该简洁明了。
【因为我喜欢你。】
……但是。
“红翼,你还是没有变,你根本就没有带着恋心去谈恋爱”——刺耳的话语于耳畔环绕,久久不能离去。
自与芙瑞雅的那次对话以后,“喜欢”一词就像是一个粗糙的芥蒂硬生生地卡在了红翼的心头。
说啊,说喜欢她,这个选项绝对是正确答案。
没有圈套,没有陷阱,没有阴谋诡计,这个选项,仅仅是临近结局时的临门一脚,只需要说一句“喜欢”,一切都会结束。
……但是,这不是游戏吧?
说到底,恋心又是个什么东西?那个概念又是如何定义的?如何证明一个人拥有恋心?又要如何提取一个人真正的恋心?
难道,跟随正确答案去攻略女孩,就叫没有恋心了吗?
……
“雪微,你当我是谁呀,对于深陷绝望泥沼的少女,我哪有不去拯救的理由?”
这是红翼的真心话。
不管是游戏,还是现实,这句话对于红翼的心境而言,绝对不假。
“……”
很明显,雪微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。
红翼相当清楚现在的雪微处于一种什么状态——虽然没有了满是绝望的阴郁,没有了过激的防备心理,但是,不安感就像是一缕无法散去的阴霾,恐惧失去的心理仍旧在折磨着这个女孩子的身心。
【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。】
这个选项,应该也是正确选项。
但是,是说谎,对于现在的红翼而言,是明显的说谎。
说起来,我在游戏里对多少女孩许下过爱的誓言,许诺永远不会离开她?
无数个,但是,游戏通关之后,就没有了打开的意义。
而现实世界,不是游戏。
雪微对我的这份过度依赖,对可能会失去我的不安,不应当用谎言来驱散,说到底,不能用我的存在,强行剔除掉她内心深处牢不可破的心结……
所以我在这里布设了舞台。
那么,开始吧。
“雪微,如果没猜错的话,这个学校是你绝对想要避免,绝对想要忘掉的心理阴影,没错吧?”
“是的……”
“嗯,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,毕竟,四年前的校园霸凌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释怀的东西……但是啊雪微……”
差不多是时候了。
引线被点燃,火花朝着终点迸射着火星,无法止步。
红翼走上前,像是怀揉着一颗珍贵的美玉,轻轻地、柔和地捧起雪微的面庞:“不管是过去,还是未来,现实世界的代名词,永远是刻骨的绝望,痛苦、不甘、悔恨、悲伤,应有尽有……
“但是,无论地狱是多么不忍直视,多么令人作呕,也不要逃避,不要后悔自己的抉择,不要否认自己于现实世界的存在……
“不要忘记,曾经的昙花一现,是我们于现实世界生存的意义。”
嘭!!
当七彩的美丽于寂静的夜空中爆开时,巨大的炫彩花朵刻印在了这片孤寂的星空当中,让人忘记这巨大的声响,忘记夜空的寂静,仿佛心之世界全部被这般壮丽之美填满,昙花一现的绽放与消失,演绎着一场喜剧的落幕。
这个学校是肮脏的,即便在烟花的照耀下泛起一丝虚伪的光,但人们知道,它仍旧处于黑暗当中,因为它,给雪微的纯真心灵烙下了不可逆的心理阴影。
但,烟花是永恒的,它会将美丽永远的刻入人的心灵。
如果你实在没有直面黑暗的勇气,那么,就让这夜空中的昙花盖过去吧,印掉你的一切不甘,一切绝望,一切不安。
这是我与雪微的落幕。
这于昙花下绽放的炽热的吻,希望能够成为你记忆中永恒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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